愛玩VR系列報道:又一個被華強北玩死的新產業?
有人會問那么原版廠商就不能進行產品換代么?正品和仿品之間難道沒有質量差異嗎?這個問題在本專題的其他文章中也會略微提到,此次在深圳走訪過廠家之后,小編有了一些新的理解。
邁微源科技的VR盒子產品
更新換代肯定在不停進行,但這類產品本身出現的時間就不長,最早的一家也不過從2015年中才開始進入市場,他們進行原創研發也需要一定的時間,所以到目前為止整個市場上VR盒子的種類和數量雖多,但深究起來也不過2、3代產品,不同品牌產品之間的差異微乎其微。順帶一提,很多山寨廠商對外聲稱自己的產品是第五、第六代,而聚眾創的原創設計才出到第三代,這讓他們的設計人員感到哭笑不得。
另一方面,盒子生產商進行功能研發時除了模具方面的技術和成本瓶頸以外,還要面臨APP與硬件結合方面的技術壁壘。哪怕在安卓這種比較開放的系統上,很多底層資源其實仍然牢牢掌握在手機制造商那里,目前市場上除了背靠三星和Oculus VR的Gear VR以外,其他絕大多數盒子廠商只能做到與藍牙手柄進行一些簡單聯動,實現諸如屏幕翻頁、播放、停止等最基本的功能,根本談不上易用性和實用性。所以他們即便想靠不斷的更新換代、靠技術優勢來拉大與山寨廠商之間的差距,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回到剛才的話題,哪怕是這種與藍牙設備聯動的“進化版”手機VR盒子,在深圳一樣逃不出被復制的命運。也許在剛面世的一兩個月里原創廠商還能以150人民幣左右的價格進行銷售,獲取巨大的利潤,但緊接著出現的仿品又會復制之前的策略,用十分極端的價格優勢迅速逼迫正品把價格拉低到和自己一樣的水準參與市場競爭。以小編的實際經驗為例,8月下旬一款原創模具的、帶藍牙手柄的VR盒子零售價還在140元左右,哪怕大量訂購也最多只能講價到100出頭。但等到9月中旬另一家廠商主動給小編發來一張和上面提到的這款產品一模一樣的宣傳圖,旁邊標價為“6X”,猛降50%都不止,充分說明相關市場價格體系的混亂以及惡性競爭的不斷持續。
邁微源科技的線上營銷經理佘協奎
早期進入該領域的廠商由于掌握定價權以及先發優勢,得以在價格高點大量出貨以獲取高額利潤,嗅覺敏銳的各類廠商迅速跟進,但面對的卻是整體價格不斷下滑、利潤不斷被壓縮的窘境。另一個現實是,目前在深圳尚找不到一家設備生產公司或工廠將VR盒子當成支柱產業來做,他們之所以介入這門生意也僅僅是因為巨大的利潤驅動而已。在單個商品成本相對固定,利潤不斷下滑的情況下,如果外界需求達不到他們預期的高增長率,聰明的廠商很快就會調轉船頭去生產其他時髦的、低成本的、低技術含量的小電子商品。有大量后期跟進的廠商賺不到錢或者說賺得越來越少,這是VR盒子面臨的第一大危機。
“內容為王”
根據其他渠道的說法,國內各類VR設備在2016年上半年巔峰時期曾達到每月100萬臺以上的實際銷量,其中低端手機盒子占90%以上。在之前的采訪中有廠家向小編解釋道這是因為深圳的工廠向來與各類商貿公司搭檔經營,而且VR盒子一開始主要是做外貿,當外貿渠道受阻之后,這些積壓的產品才以相對較低的價格脫手給國內的中間商和大宗采購,進而開始涌向國內市場,其具體表現就是從2016年4月份開始的廉價VR盒子大爆發。
不過佘經理對這種說法給予了否認:“可能會有一部分這樣的原因,但不是主要的。因為這個產品直到去年年底才正式開始出現,到現在還發展了不到1年的時間。另外國外對這個東西的接受度明顯比國內要高,國內受眾的前沿意識普遍沒有跟上。第二國內的資源顯然沒有國外那么豐富,很多內容商也是2015年底才開始進入的。從初期來看內容不是很多,不過將來應該會越來越豐富,廠商會越來越多?!?
軟硬件廠商的合作形式多種多樣,比如把APP二維碼印在產品說明書里
比如愛奇藝就是邁微源的合作方之一,他們的推廣方式可以歸結為一種比較另類的資源互換,那就是在VR盒子的包裝里加入一張印有自家APP二維碼的卡片,然后通過后臺記錄的數據判斷究竟哪家制造商出貨多、帶來的新增用戶最多,并給予相應的回饋。
將內容與硬件結合無疑是一種理想狀態,如果能夠做到的話也不用搞這些多余的合作,但佘經理直言以邁微源現今的體量根本無力支撐:“APP團隊實在燒不起那個錢,愛奇藝跟我們說他們準備投入100億三年不賺錢。想做好、做大的話確實需要海量的資金。”
而硬件市場的競爭同樣激烈,佘經理根據自己一年多以來看到的情況分析,像HTC Vive、Oculus Rift、PS VR這類來自大廠的精良VR設備雖然能帶給用戶優質的使用體驗,但具體到中國大陸的實際情況,最終占據市場主流的仍然會是這種VR盒子類的產品。
“就目前來看走量走得最多的肯定還是低價位產品,很簡單的道理,兩個VR盒子放在一起,一個價格高一個價格低,如果用戶使用后發現效果差不了太多的時候,他肯定會選擇價格低的?,F在這些塑膠盒,雖說有外觀的差異、在做工上有好有壞,但實際上顯示效果并不會差太多,肯定是越便宜走得越好,這個現象在國內尤為明顯,至少60%、70%的受眾都只秉承價低原則。”
而且從硬件研發的角度來看,普通的VR盒子幾乎沒有可供拓展的空間。
“VR盒子要說出特點的話,現在就只有三種,一是最普通的插手機塑膠殼,什么都沒有;第二是帶一些按鍵并支持加減音量等簡單功能的,最多再加個耳機聽筒;第三就是一體機。從國內的發展趨勢來看,普通塑膠盒肯定始終會占據相當的比例,因為第一價格低廉,第二以智能手機為依托,這個東西幾乎人人都有,下個APP往盒子里一插就能看。而一體機的話在未來可能有一定的市場空間,但不會徹底擠掉普通塑膠盒的份額。”
Buy+究竟是愚人節玩笑還是未來憧憬?
部分行業領先的企業目前也在積極拓展業務屬性和規模,但受客觀硬件環境的限制,他們大多仍處在的“等”的階段——等待阿里巴巴、愛奇藝這樣有錢有勢的開發商為他們、為整個業界提供優質的內容,這是VR設備乃至VR產業的另一個癥結所在。
為什么眾多廠商、媒體高聲呼喊了這么長時間,VR設備依然給人一種沒有普及到廣大用戶層單薄感,佘經理認為主要還是因為沒有內容。
“對于終端客戶來說,大多數人戴那個東西也就看看電影,而且效果還不是很好,所以很多人出于好奇買來之后,很快就丟到一邊去了。要想發展得更好只能等,比如說等阿里巴巴把‘Buy+’開發出來,比如旅游應用、建房子的應用,用3D式的體驗來給公司做宣傳等等,軟硬件配套,等這些都實現之后,VR才能真正滲透到終端消費者的生活之中去,才產生一種必要性。而現在更多的只是一種新鮮體驗而已,要獲得更好的發展還是得靠大公司出力才行。”
即便現如今VR產業的發展似乎遇到了瓶頸,但佘經理對整個產業的前景還是非??春玫模瑥乃私獾降那闆r,至少在深圳地區這一年多以來只有越來越多的廠商開始進入VR制造的各個環節,尚沒有一家中途退出,另外他認為VR設備提供給用戶的沉浸式感受、全景式的體驗是未來科技的發展趨勢之一,哪怕現階段還做得不到位,但不能因此全盤否認這件新生事物,“只是發展快慢的問題”,他這樣總結了自己的看法。
被模仿者的內容探索
前面提到的聚眾創科技,也是這次愛玩網在深圳的探訪對象之一,遺憾的是由于相關負責人外出,與小編接洽的是聚眾創深度合作單位,一家VR內容APP開發商“柚看”的運營總監關家明。他的團隊與聚眾創研發的硬件有著緊密的合作關系,為相關產品提供定制的軟件服務,從另一個角度為小編提供了很多有價值的信息。
“像聚眾創的這款VR BOX,如果說一個月在華強北出貨是50萬的話,那么仿品最少可以出到它們的6倍以上。按照我們的估計,類似的盒子在整個深圳一個月的出貨量能夠去到3至5百萬。”這次采訪以這樣的驚人事實展開,“主要是外貿。”
“要說概念提出的話,聚眾創其實不算最早的,但他們因為在華強北做外貿方面的成績很好,出貨量很大,所以知名度相對要高一些。(被仿冒)其實打擊還挺大的,對于所有做原創的公司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原本打算用好的創意改變市場的聚眾創領頭人卻遭遇了殘酷的回應,市場上的人才不會管你的愿景是什么。
“你賺一塊錢,他就只賺五毛錢”。關家明介紹道,“在去年年底整個出貨價還維持在50塊左右,這時候是有足夠的利潤讓廠家去研發新設備的,但面對山寨成風的華強北,原創廠商根本無計可施,只能隨大流不斷壓低售價,這是中國制造面臨的一個頑疾?!?
聚眾創現在的主力品牌叫“樂技”,算上在國慶期間剛剛上市的新品總共也才三代五款而已,但市面上已經出現了仿品
而從用戶對VR盒子的接受度來看,只要做工、用料過關,根據聚眾創的經驗哪怕賣到100塊左右,其實也有不小的市場,因為這畢竟不同于谷歌Cardboard那樣的紙板,重復使用性、舒適性都要好得多,但問題在于整個市場的平均價格起得快、落得更快,還沒等先行者賺到足夠的錢把新品研發——生產——銷售的良性循環建立起來,利潤就已經開始遭到嚴重的擠壓。
在開拓新的品牌名稱、開發新模具的同時,聚眾創也想到了將硬件與內容進行深度結合的方法,希望以此拉開與單純的模具商、仿造者之間的差距。關家明的柚看團隊目前與聚眾創的銷售辦事處在同一個地點辦公,二者的無縫合作照理說應該產生巨大的能量,但正如前文所提到的,內容團隊面臨的問題不僅僅只有資金不足這么簡單。
“又因為硬件沒有綁定手機里的任何東西,所以從體驗上講其實正品與仿品、高端與低端產品之間遲遲拉不開差距。除了國內一些有實力的大型廠商,或者是三星這樣的巨頭,才有能力將手機與VR盒子進行深度的結合。像我們這種規模的團隊,基本上只能往iPhone去定制,安卓根本定制不了。手機的形態不同、分辨率和系統優化不同,這對我們開發APP都會造成極大的阻礙?!?
沒有一定的品牌影響力,軟硬件廠商之間的深度合作根本無從談起。具體到手機VR盒子這方面,目前第一難關是體驗差,這是由客觀的硬件環境所決定的,第二是交互問題,現如今整個業界都還在摸索VR手機APP的交互模式,僅有一兩家大型企業做出了成果,除非這些大廠開放SDK分享給其他同仁(當然這幾乎沒有可能性),否則光是交互方式就足夠小廠商費盡心思了。
“(除了這些大廠以外)可能很多有想法的團隊在資金、信息擴散等方面還不夠到位,投資人和創業團隊的合作可能也不夠默契,所以很多有創意的團隊他們的想法還沒有孵化出來,這是比較困難的一件事。因為VR這整個概念不僅僅是軟件,必須要跟硬件相結合,可一旦結合起來必然導致開發成本高企,比單純做APP要復雜得多。我們看到有些團隊他們做背包式的主機硬件,到后期甚至會用到芯片級的定制,憑創業團隊的實力根本燒不起這個錢,但其中有些想法其實很不錯,也作出了原型機,但就是辦法再繼續往前走?!?
另外關家明還指出雖然VR產業到目前為止的發展整體趨于平緩和穩定,但在國內稍稍有些拔苗助長的趨勢,這一方面是投資商追求快錢的特性所決定的,另一方面由于搭建不了理想條件下的VR環境和VR互動,所以只能借助體驗比較“反人類”的頭盔、全景視頻等等其實已經存在多年既有技術來“假裝自己是VR”。
以全景視頻為例,關家明的團隊經過研究發現做360°還不如180°視角視頻體驗更好,讓玩家為了轉而轉反而會影響視頻主題的呈現,“還是逃不出傳統電影語言那個框架”,但投資商不會管這些技術問題,他們要的就是噱頭,最終傷害的還是用戶端的體驗。
VR的概念無法普及到人群中去,信息不暢、概念太前沿都是表象,核心問題還是在于它無法滿足普通民眾的娛樂需求、無法提供足以留住人的高端體驗、以及沒有充足的內容讓用戶產生反復體驗的動力。
在關家明和聚眾創的遠期規劃中,VR手機盒子的功能還有很大的拓展空間,比如將手機插進盒子、連上數據線之后,他們的APP會自動打開,并且自動關聯上盒子側面的控制按鍵或是搭配銷售的藍牙手柄,這些都需要軟硬件廠商深度合作才能實現,可一旦完成這些功能,他們設備的獨創性就能體現出來,從而拉開與低端設備的體驗差距,這是VR盒子想要回到高成本、高利潤階段所必須經歷的研發陣痛。
外銷的VR盒子去了哪里?
前文中已經無數次提到深圳這些中低端VR盒子的去向主要是對外貿易,那么海外的什么機構會對廉價VR盒子產生如此大的興趣呢?雖然沒有確切的數據,但各方面線索都指向這些產品中的很多最終都流向了海外成人網站或者成人用品制造商。
深圳寶安區茫茫的貨流中說不定就有VR盒子
小編在不久前聽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說當年韓國的3G網絡在普及階段,最先爆發的就是色情圖片、色情小說等成人內容,“不要小看這個東西對新興產業的推動作用”。同樣的道理,縱觀整個VR信息鏈條,在上面用戶關注度最高、被提及最多的一環正好也是成人內容。深圳的一些廠商在聊起這個話題時提到甚至有客戶在采購盒子的時候直接問他們“能不能搭配一些‘片兒’打包發給我”。
從海外廠商的角度來看,深圳這些僅售5、6美元的低端VR盒子近乎白菜價,所以他們買去之后主要是以贈品的方式送給用戶,門檻可以是充值多少錢以上,或者訂閱某個頻道等等。因為成人網站自己就是VR色情內容的制造商,以提供廉價硬件的方式推銷內容、獲取訂閱用戶對他們來說是非常劃算的一筆買賣,正因為如此來自海外的訂單往往在數量上呈現出極為夸張的趨勢。
內地廠商訂貨目前往往還停留在幾千甚至幾百這樣的數量級,而根據聚眾創提供的數據,海外廠商一次訂貨一般都在幾十萬件以上,甚至出現過一次性拋出400萬的大單。由于這比訂單的數量實在太過夸張,承接方只能以幾個月為一周期分批出貨才能勉強應付。
反觀國內,由于受到相關法律法規的限制,要在內地從事相關影片的拍攝無疑要冒極大的風險,而且拍出來之后如何盈利也是一個愁人的問題,從頭到尾都在非法的框架之下,根本不可能施展得開,更遑論形成一個足以推動VR設備發展的產業鏈,所以這一條路對內地來說應該是走不通的。
海外倒是已經有了海量的VR成人資源,但講得再細一點,口味畢竟不同,它們能夠爭取到多少國內的受眾,能夠在人群中制造多少對VR設備的需求,同樣是一件無法放到臺面上的事情。
除了歐美發達國家以外,這些外銷的廉價盒子還有一個去處是諸如印度、東南亞等人口密集但經濟相對欠發達的地區,在中國內地都吃不開的高端VR設備顯然也不是那些市場所能大量消化的,至少在5年左右的時間之內與手機搭配使用的VR肯定不會消失,而且隨著技術的不斷進步和成熟,彼此之間的結合顯然會越來越緊密,相信這也是谷歌推出DayDream平臺的一大用意,體現了世界級巨頭對手機VR盒子的樂觀態度。
小結
也許很多玩家對本文主要涉及的低端手機盒子不屑一顧,但無論從數據還是理論上看,至少在近幾年里它們都將是市面上最主流的VR設備,因此完全可以在某種程度上代表VR產業的風向。
結束在深圳的探訪之后,小編的最大感受是盡管每一位受訪者幾乎都對它的前景充滿希望,乃至斷言這個產業絕不會在短期內消沉,但VR產業,特別是國內主流的低端VR盒子面臨的問題卻是顯而易見的。
首先,廠商無法在短時間內依靠技術或者法律手段解決低端產品利潤被壓縮的問題,這是現階段VR手機盒的特性所決定的,山寨商一旦發現了這個商機就斷然沒有自動退出的理由。有海量訂單支撐的老牌巨頭自然不會有什么生存之虞,但中小企業的日子想必不會太好過。
其次是人人都在談的內容問題。由于VR產業的發展階段實在太過初級,無論海內外都有太多的領域尚處于一片空白或者極為原始的階段,明明還需要各階層組織的長時間研究和挖掘才可能實現讓民眾普遍接受的產品效果,但急功近利的資本市場迫不及待地將產品推了出去以求盡快轉化成利潤,其結果必然會打擊用戶對VR的信心。如果這些嘗鮮者有一定的大局觀,能夠理解VR產品現階段的種種缺陷那還好,怕就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人。
初級的硬件制造商埋怨內容方不給力,內容方又因為成本限制、技術瓶頸找不到與硬件結合的關口,兩邊同時都在等世界級的大廠把軟硬件技術突破的成果分享出來,等來等去,現如今的VR也像是被扔在十字路口的初生嬰兒,不知哪一邊布滿荊棘,哪一邊一片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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